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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:老宅(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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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南金泉

【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】

二十八

张可云的电话。

一大早,刘加明接了可云的电话。电话里的意思还是众筹之后要见的人,如何安排?这事是刘加明吩咐她办的,可云却视于很隆重的事务,一点不敢马乎。

刘加明的电话刚搁置。柳倩盈上了他的二楼,站在写字间的门口,望着正打电话的他的背影发起惆怅。刘加明放下手机,一个转身,发现了她。

“倩盈,怎么来了也不吱声?”他怪她,这是礼节性的责问。

柳倩盈不好意思,把目帘垂下;但,人还站在那儿,一动不动。

刘加明纳闷了。不知道她为什么呈现这副窘境?脑子里想了大半天,始终没辙。

“倩盈,没事吧?”

“刘老师,王先生……”她抬眉,话没说完。

“王先生?哪个王先生?”他好奇的问。

柳倩盈绯红的脸。开口时,话给噎住了。

刘加明猛然意识到,这不是前段时间托倩盈的朋友王先生去劝劝阿威的父亲那个人吗?麻烦,这人呀!有时候会出点轴,会转不过来那个弯。这件事明明是刘加明离开前一起重大的事,可偏偏就忘得最彻底。他下意识拍拍脑门,歉意的话:“倩盈,你不提醒我……唉,我真忘记了。”他很抱歉的样子。

刘加明这么一说,柳倩盈也觉得自然一些,她顺其招手让座的意思缓步进入房间。刘加明给她斟茶。接着,把茶盏放在写字台的桌上,搬过来一张椅子,示意她坐下。

柳倩盈浅然一笑,眼睛始终如一是对着他躲闪的味道,像个坏学生在老师面前那样不敢正视先生。她的举动,刘加明从第一眼就窥见;但他无法理解的原因仍然是一个应该藏匿的谜团。他,思量了一下,还是不愿去打破它。

“倩盈,坐呀?”

这时候,柳倩盈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似的,突然间机灵很多。可是,她依旧没有要坐的意思。“娟娟的杜鹃花搬到你这边?这盆花让她们养的很起色。以前,可云也养花。不过,没几天就凋零。”她看着那盆杜鹃花说。

“哦,可云见了,也夸她们。”他附道。

“娟娟请假了。”倩盈轻道。

“这孩子……没事吧?”他看着她的眼睛问。

倩盈摇一摇头,笑在脸上瞬间消逝。

“我,我……求你一件事……”她的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。

刘加明一见,顿时不知所措。倘若换成老宅其她姑娘,或许刘加明会更自持;因为,柳倩盈的为人绝对是没有问题,但他自从那次清晨在老宅的门口撞怀之后,刘加明对她的印象中多少有点瑕疵,多少有点自我意识上的女人节操给男人带来的恐惧心理作用。

“倩盈,坐下来,喝点茶水,慢慢说。”

柳倩盈坐下来。双手捧着茶杯。这时候,她正视着刘加明,感觉没有了压抑。

“娟娟,这几天都在帮我跑销售。刘老师,我一点儿不知道。我要是知道了,决不会让她这样做。她是孕妇!”她盯着刘加明的双目道。

“哦,娟娟可能理解我的意思错了。倩盈,我知道你的意思。”刘加明对她低下头,接道。“有一次,娟娟问你的净水器什么时候发来,我顺口叫她多多帮助你。可能这样,她认为应该帮你推销推销产品。她呀,遇到事情不喜欢开动脑筋,喜欢实干。我了解她。好的,她来的时候,我告诉她。谢谢你关心!”他道。

柳倩盈闻后,连忙摆手。她道:“刘老师,千万不要这样客气,我受不起。受不起!”

刘加明如释重负。缓然抒口气,对她笑了。

“你们都是好姊妹吧!”

柳倩盈垂下眸帘,点头。

“可她有身孕,不能劳累过度。”

刘加明听后,含首致意。

“刘老师,还是娟娟的事。”她,沮丧的样子。接着说,“我相好的……王先生找了阿威的父亲谈了。俩人聊天就吵架……谈不好。前几天,在洪家喝酒又是谈阿威的事。结果,阿威的母亲听不下去了;她说自己嫁到洪家三十年了,忍气吞声,从来没反对过老伴。这次,洪家的事,阿威的事,她要做次主张,不会任人摆布。老两口,自打结婚以来第一次大吵第一次动手打起来。王先生说,阿威他娘让他震惊!嘿,他们吵架打架没什么伤害,王先生劝阻反而得罪洪家主人。总之,酒喝了,俩人干起来。唉!王……昨天伤风感冒,我还得请假照料他。真是!”

“王先生住院了?”刘加明追问。

“是喽。”倩盈答道。

“那对不起他!我得去看看他。”

柳倩盈马上接过话绪,说:“他要跟你聊聊!叫我来问问你哪天有空?”

刘加明觉得蹊跷。刚才,刘加明的话是脱口而出;即便是需要,送份慰问品由柳倩盈代劳就是,自己压根儿没心思要上医院瞧他。不过,看见柳倩盈的反应迅速,加上有点迫切的表达那种倾向的欲望。说不定其中的奥秘不宜外露,有它个别的原委是不好旁人所知晓。况且,王先生是个不错的教书匠,瞒着情人,必然是心里有戏要唱。

刘加明一番惦量,便说:“好呀!你告诉他,我一定得去。看看王先生,不算一件过分的事啊!你千万不要自己给自己为难。”

小说:老宅(10)

柳倩盈一听,人像变个样,嗖地从椅子上蹦起来。连连嚷道:“那我立马回他!立马告诉他好了!”话毕,招呼一打,转身就走。

柳倩盈步至刘加明写字间门口,停了下来。她稍稍迟疑一下,转过身子,告诉他:“刘老师,你看我记性。天津的兰总……”她又走回来,道:“他说净水器的货款交给你就行。他是这样对我说的!”

刘加明明白她的意思。问道:“这么快出手完了?了不起!”他,竖起大拇指夸她。

柳倩盈红着脸,回道:“全靠大家帮忙,很过意不去!娟娟也帮我销两台,给她酬劳不要;还有可云。刘老师,下次我买点好菜,就在老宅里搭伙,你可要帮我说说好话啊!”说完,柳倩盈要走他的银行卡号。

刘加明目送她离去。

这时候,手机又响了。

“刘老师,可云呀。”话从手机里传来。

“嗯,可云说吧。”刘加明回她。

“晚上安排在圣菲亚咖啡厅怎么样?你喜欢嘛?那里环境很好很安静。”可云说。

“行。你们喜欢就好!”他回复。

“里面也有点菜,中西餐都不错。你觉得行,我下单,听说迟了没包厢。”可云催他的意思。话毕,一连串的哈哈笑。

刘加明没去过圣菲亚咖啡厅,什么好坏压根儿连个针线大小的头绪也没接上。能说不合适的话吗?

刘加明挂了电话。突然想起洪敏,觉得机会很少,何不趁机邀约他一道赴宴?于是,手机一点,洪敏的声音就传过来。

“刘老师,来的早不如来的巧。晚上,我有客人,有点身份、档次的人,真的不骗你。怎样?赏脸!嘿嘿嘿。”洪敏开口就要求起来。

刘加明在书房里气急败坏;反正,洪敏看不见他的脸蛋。

“不行。我准备约你的,你来这一套……”

“我先开口的,你让让。”

“咱全免单,你不必劳我,我省省。拜拜!”

刘加明索性掐断洪敏的通话键。随后,突然间一个囫囵想法,倘若洪敏赴约,张可云见了;天哪!这两个大人物凑在一块,我罪过不轻啊!

二十九

刘加明本来打算等黄丽回来一道赴约方舒与张可云。不过,黄丽迟迟未归。老宅里的那个下午,尽管午后一场狂风骤降,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,雨期虽短,雨水量却非常充沛;一场雷鸣电闪交替之后,乌云也在瞬间消逝,阳光的紫外线那时的凶猛之劲,很是令人生畏。尽管老宅的屋檐沟还淌着水流,有滴水穿石之势,其仍然驱赶不去夏日的炎热;俟近傍晚的时候,天气的闷热稍微缓解一下。但是,刘加明还是因为心里焦急,浑身汗渍涔涔,颇显坐立不安的样儿。

他今天有点特别;与平日里不一样的举动与焦虑明显,尤其老往天井的木门探视。他的心思整个儿包裹着黄丽,自从晌午的时候,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缓行的那个档期,他的焦躁与郁闷,再也无法释怀,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势。直至,直至现在依旧是满怀的期许!是的,这几天每当脑海里浮现黄丽瘦小而凄美的影像,刘加明的内心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怜香惜玉般堵胸。悲催的怜悯的那份意境,仿佛巳久蕴藏于恻隐之心,总是与脑海里的她共生共息,一份粘稠得挥之不去的情愫,什么时候来的如此强烈的震撼,是他一生中断定要接受的惩罚。

“说好的,怎么又变卦了?”刘加明在书房里踱步,口含喃喃自语。

一会儿踱步,一会儿停下来自言自语;一会儿,又重新拿起茶壶,往厨房间走去。厨房的里柜上摆着一个小罐,专门用来盛装他的茶渣,发酵好后,可作为花卉的施用之肥。终于,他下意识停止动作;终于有所察觉自己的唐突之举;终于理智判断这壶茶水就是刚刚才泡好的新茶。这么一想,这么脑子里一个过滤,这么一般恍然大悟。他,站在厨房里,未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古怪有点丢魂失魄,岂止是仅仅荒唐可笑呢?刘加明觉得自己好悲哀好悲哀!无厘头的慌张、六神无主、偶尔气急败坏,性情慢慢的变态了。

刘加明灰溜溜的心态,怎样滋生?他那一刻是无法言状,几乎与走回写字间的几步之遥而伴随。他,把茶壶放置原先的茶盘里,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才安心。之后,猛然感觉自己有点痴情的味道泛滥于脑门;他悲观地感叹!内心骤然阵阵独白:我对阿丽到底是同情、怜爱还是真的倾慕?他陷入情感的纠葛里,无法自拔。对的,他敢说自己不爱黄丽?

这时候,可云来了电话,告诉他圣菲亚咖啡厅的约会一事,可别忘记,刘加明信誓旦旦,回复的口气很是确定,方叫可云放下了心。

刘加明最后一刻钟,鼓起勇气向黄丽拨开电话。黄丽没有接听。大概两三分钟后,她的电话回拨过来。刘加明接了,才知道她为书屋的装饰一事,正与装潢公司的设计人员一道讨论。他放下手机,那刹那显然心静若如止水;脑门中的牵挂和思念随之淡淡然熄去,闹心的情怀霎时间消褪得无影无踪,焦躁不安的形态立刻恢复至宁静如初,甚至于那份内心独白的痕迹亦在冥冥之中消亡。他低眉,右手掐一下左掌的背面,感觉生点丝毫的痛楚。那时,他断然肯定自己适才经历的是一场魂魄之旅,一场五百年前的轮回奇缘。否则,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魂不守舍如此灵魂出窍呢?

男人的多情,自古以来都像艺人一样喜欢剑走偏锋。诚然,天晓得什么情种才会孕育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胚子呢!

他回到卧室,打开柜子,挑选最时尚的衣裳,精心打扮一番。面对镜子,他瞧瞧自己的装束,除了两鬓角的白发显得苍老印记格外醒目之余,他还真无法理喻这时尚的新潮凭什么说新论旧?简直置之不理。

临近出门的时候,夕阳的余辉早巳逃匿于大青山的山脚底。穹顶之下,晴空万里。刘加明踏上路程,偶尔昂首,却见大山背景是一片鲜红的落霞。虽然,清风是带上点温吞吞的气浪,扑面的感觉还有丝毫的热度,但也夹杂些许溪流的凉意,从习习的晚风中涌上鼻端。

圣菲亚咖啡厅里。

张可云介绍刘加明认识方舒。他第一次第一眼看她,端庄的形态,几分淑女装的仪容,一方优雅的举止,显然女性气质的高贵与妩媚。刘加明默然观望,总觉得她与众不同的地方;总觉得她雍容华贵的外表底下,藏着许多动听的故事。但是,他知道自己无法与这种女人为伍的理由,是她们的思想与人生观常常让男人形拙态劣;也常常是他笔下最最灰色的良家之人吧!想象中,总把一颗古道热心肠让人迷失方位。这样的女人,多情善感而又杞人忧天。的确,是刘加明第一次见上方舒,头一遭特别强烈的印象,深刻至入木三分的地步,由生以来的感情几乎亦是第一次如般不得消停!

“大作家,稀客。坐上位!”方舒老成颇有练达的招呼,让刘加明有点束手无策。他的应答显然窘态百生,笨拙的躯壳好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尽管他极力维护自己的形象,不至于狼狈不堪。

张可云窥见他的反应迟钝,便怪道:“方姐,这里怎么算是上位座呀?随便就是。大家一会生,两回熟,随便好啦!”她想破解刘加明的僵局。

方舒无语。

刘加明觉得前额渗出一丝汗涔,站在哪儿,不知趋前退后怎好是了呢,?旁边还有一女人,正在玩手机。一见此状,赶紧关上屏幕。对着刘加明自我介绍:“我叫榕榕,很高兴认识刘先生。幸会幸会!”

刘加明欠下身子,没答下去。但榕榕的招呼,给了他莫大的缓解作用。这人呀,很有意思;而最有意思的人常常是那种愚而不蠢精而不致的男人。只要给个梯子,也许会顺其爬上天。

张可云看着他,补道:“陈榕。”

刘加明这时候全身心放松了,警惕性的紧张没了似的,一下子松懈下来。这一反常的心理活动与他适才脑子里正琢磨方舒的一时错觉,勾联紧系起来时,确实困住了他的机智与应酬方面的天赋。

“让你们久等了,很抱歉!”他说,“我这懒人的思维,下次要好好改一改。实在让大家费心!”这句话,与其说是对自己荒唐之举加以庇护,莫如是自我安慰。

方舒显得大度,连忙摆手道:“没关系!我们前脚刚进,你后脚就到,不算怠慢。可云,你说是吗?陈榕比你也只是早进一步的功夫,是吗?”方舒看着榕榕,指问她。

张可云侧着身子,请刘加明往里面走。大概方舒的那句话影响她,可云一时领悟过来,便邀刘加明坐方舒的左手方,就是方舒特意空缺的那张椅子,也是方舒称之为上位座的位置。

刘加明不好推辞,往前迈开几步。他边挪动脚步边言道:“可云,这就是方姐说的上位吧?好嘞!恭敬不如从命,我听你们的。”刘加明话毕,巳经落座。

方舒看的出来,是心满意足。

陈榕的小女人样儿,气味挺浓。她道:“难怪张可云夸你,温文尔雅,绅士风度十足。不见上,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大气男生,一下子会让小女子感到很闹心耶!”

张可云推搡一下她,嗔怪:“刘老师是斯文人,你别说话这样露骨。这不是你情场练手的地方,咱说好的……约法三章。方姐是吧?不是我不给你面子,榕榕小姐呀!千万要矜持!张可云的客人就是贵人。”

方舒趁热打铁,言:“榕榕,这规矩还是你先提的。要不然,我和可云小妹妹可不饶人呵!可云,你泼辣劲不比她弱多少是嘛!”

陈榕嘟嘴,坐了下来。瞧一眼方舒不屑的意思,又看看张可云乏了味。随后,掉转视线对着刘加明姹然。这样的表示,刘加明着实没法子再去接应下去。于是,他低眉,看着茶杯里绿碧绿碧的汤水,色泽很赏心儿。

“刘老师不是地道的北方人?”坐在他右手边的方舒开道。

刘加明抬额,答道:“温州人。”

方舒应:“我猜吧!这叫做啥?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识。榕榕,怪不怪?”

陈榕马上指着方舒说:“她祖籍也是温州。这样,除了张可云是新浙江人,咱们可就是老乡了!”榕榕一张伶牙俐齿的嘴。

张可云盯着陈榕一直等她把话说完,才笑着道:“榕榕,今日的说话……怎么把我比作新浙江人?”

陈榕侧着脸,回道:“怎么又说错了?”

张可云不好驳斥,只是呵呵两声。方舒一味想做大姐的用意明显,接道:“可云妹子,榕榕这话算是有点水平。她说你是新的浙江人,比我这个上海来的浙江人,听着更舒服。是吧?我到哪都说不清自己是哪里人。试问问,你介绍我是不是说,上海方姐?榕榕介绍我,顶多说,方姐以前老家也是浙江,现在是上海人。多憋屈!干嘛不改改口,改个说法呢?”

可云不置可否。陈榕委婉地道:“你开口闭口的阿拉阿拉,不这样介绍,别人是傻子啊?”

刘加明趁闲想着黄丽书屋的装修场景。

方舒觉得怠慢了刘先生,赶紧催道:“可云,点过几样菜?催催呗!”转脸对着刘加明说,“边吃边聊,要不然上来的菜快凉了。”

陈榕马上响应。她站起来,端上酒瓶斟满一杯给刘加明。接着,斟满半杯给方舒。张可云出去喊服务生,她就把自己的酒杯斟上七八分满杯的样子。一会儿,等可云刚进门,她就喊道:“你喝白酒还是葡萄酒?”

可云看大家的杯里是白酒,不便推辞,只好对着榕榕点头。她说:“刘老师,这是当地一种特殊的白酒作法,叫作老酒汗。”

刘加明知道这种酒名。回:“这酒可厉害。”

可云笑了,说:“我说你喜欢喝白酒,方姐想方设法弄来的。”

方舒便示意刘加明尝试尝试。他盛情之下,端起酒杯细细呷一口,酒酽醇香,连连称赞。

方舒向刘加明笑道:“榕榕的外婆家,那个村子,家家户户做酒喝耶。邻居之间还比赛酿酒,看谁家的酒做的好,有劲道。"

张可云不知道这酒的来历,乍一闻,便对陈榕当面求援:“榕榕,真的呀!明天,就明天陪我走一趟,我买几壶。”

“人家是陶瓷做的那种埕,不叫壶。”陈榕纠正张可云的说词。

可云斜拉着脖子,犟劲:“我自己买塑料壶去装酒,就不叫壶了吗?”

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特别,但她的形象设计造型令人捧腹大笑不迭,尤其是滑稽劲可爱。

“笑什么?说真的。”可云不解众人笑意。

刘加明也忍俊不禁吃笑。方舒用手遮住鼻梁,生怕造次。陈榕笑一下,忍住了,有点放肆的模样。

这时,服务员端上菜肴。大家的笑声才歇了。于是,可云招呼大家动起筷子。方舒伸出筷子的时候,突然间意识到尚缺人数。便问道:“可云,还有一个朋友没到吧?”

张可云睁大眼睛,半晌儿没话。陈榕识相的把夹住的食物放回盘子。刘加明一看,明白了,急道:“你是说黄丽不来是吗?”

方舒立即应道:“对对对,是叫阿丽的姑娘怎么不来了?书屋很忙吗?”

其实,黄丽这时候正与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在评估图纸装潢设计的方案。

“黄总,你看这设计方案如何?如果没有意见的话,我得交核查部门处理,再报价给你。”

黄丽不作声。她反复对照图片的图样与材料说明的内容是否衔接是否有纰漏,认真审阅。总之,她觉得还有哪方面不够严谨不合场景不太符合书屋的理念;但她说不出来。这种事情请教别人也是徒劳无用。因为,它完全是一个人的兴趣、品味和喜欢的事,是一个人对事务的认可程度问题。当然,黄丽把它升格于理念纠缠,就难免举棋不定,大有一招不慎而满盘皆输的顾虑,未免幼稚一点。终于,她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、反反复复考量的状况下,对设计图纸下了最后的修改意见。

“顶层楼板面把黑色涂料改成深灰色涂料。地面,是不是淡蓝色比浅绿色更好?我还是认为淡蓝色,有稳重感。”黄丽对设计师说。

设计师想了一下,没有反对。于是,在设计图样旁边注解上说明。

等了一下,设计师问:“还有什么地方要改吗?黄总提出来,我们是无条件执行!”

黄丽的确想不出来再好的方案了;她也累了。她想,这个方案尽管自己挑不出毛病,也不是十全十美的设计。但是,大家一起努力了,大家一起往更好的地方去争取,足以证明大家的智慧发挥至极致,也就没什么后悔了。黄丽坐在办公室的桌前这么一思忖,觉得还满意。于是静下心来等待设计师们的估价表出来。

三十

柳倩盈在住院部的电梯间门口待候。她一脸的憔悴样儿,正挑着眉帘四处张望。

她和刘加明约好在市第三人民医院见面,可迟迟未见他的踪影。刘加明不是忘记彼此会面的事,而是一路赶跑去,耽搁在行程。等到他气喘吁吁赶来时,已是汗流夹背。

“刘老师,你不雇部车子?大热天赶路,当心中暑可就麻烦了。”倩盈看到他满头大汗的一路风尘仆仆赶来,心里有点过意不去,便埋怨他几句。刘加明,没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。

“走走路,轻松轻松。的确,我这一年流的汗加在一起还没有今天出汗多。哎呀,这汗一淌感觉身体轻松很多。我平时锻炼身体是少了。以后,可得多多运动才对呀!”刘加明见倩盈替他担心身体状况,只好坦率道出话来。

柳倩盈的神态由忧转喜,全凭刘加明一张嘴的功劳。可见高人,有时候仅凭这张嘴的圆滑过五关斩六将,其势不可阻挡犹如千军万马之势,古人之先哲,早已有榜有样。

“是的,刘老师。我以前在公司里,坐着坐着就懒的动,慢慢发胖了。”倩盈有感而发。

刘加明这时候仔细看她一眼,发现柳倩盈的脸,呈黝黑黝黑的色彩。脖子周围印上了一圈古铜色的烙记,那肌肤的颜色宛如海边讨海人的壮汉,出海归来时的印象一样牢记。

“倩盈,你要注意点防晒。皮肤被太阳紫外线灼伤会引发疾病,加点防护。”刘加明说她。

倩盈攒首。看得出来,她对自己皮肤被晒黑一事,从来没有发愁过。

“刘老师,我的肌肤就是这样,一晒太阳发红变黑色了。不过,荫蔽几天马上恢复。”

刘加明闻后,想想也是,每个人的肌肤适应性各异。于是,便问:“进去看看王先生?”

倩盈拍了一下巴掌,道:“哎呀!我说着说着就忘到脑后去。刘老师,你说我……记忆力很不好很不好。嘿嘿!走吧。”

俩人转身往电梯门方向走去。电梯未至底层,俩人候着。

柳倩盈回眸对他说:“兰总发过来的第二批三十台净水器,我这几天全售完。刘老师,我越做越有干劲。想想……真有奔头的日子呀!”他的印象中,柳倩盈不但尝到辛酸的做生意快感,而且更重要的是尝试人生的苦味所交换来的充实与富裕,改变了她的生活压力带来尊严和怯懦所形成摇摆经世的弱势思维。在他的眼中,柳倩盈是一夜之间从地平线上站立起来的女性,勇敢与坚信是她们崭新的座右铭,是她们奋斗的迎风猎猎的旗帜!

“倩盈,你不怨世道公平不公平,只有埋头过自己的生活。表达了一个女人入世的顽强生命力,应该是很崇高的人!”他富有哲理性的谈话。这些,柳倩盈并不全听得懂意思。但她喜欢别人看得起她,喜欢别人对她的成就给点喝彩给点掌声,喜欢别人对她的付出给予肯定就好过一切。她的想法,就是这么简单!

“老王也是这样夸我,鼓励我。我特别爱听别人的表扬。我想,我的内心就是一个小女子的希望,一个小女人的天地。”她说。

电梯门开。柳倩盈一袭青春的向善的风貌,热情洋溢的言表,在人们的观察中,十分真挚和友爱。大同世界,最美的音符从平凡的指键里弹出来,是经久不衰!

进了病房。柳倩盈介绍他们认识。

“迟到了,王先生。本来应该早来看望你,一些事耽误了。”刘加明握着王先生的手致意。

王先生,瘦长瘦长的脸,两鬓角的白发已经塞得满满。但双目炯炯有神,尽管岁月无情的摧残镌刻于他的面颊,沧海桑田,仍旧微微透露出当年的英俊与豪爽不减。他是一个不善于言辞表达的老先生!不过,从他的眼神里寻找,他正期待刘加明的来访是毋庸置疑的一件盼望巳久的事。王先生见到他的时候,眼睛湿润了,激动不已。

他请刘加明坐下,喉咙里的话好像噎住。这会儿,柳倩盈去准备茶水。这期间他握住刘加明的双手致谢了几次,表示很友善很感激的一个真情传递,胜于千言万语的表达。

“身体无大碍事吧?”刘加明亲切的问他。

王先生笑一笑,开口道:“小毛病,发点高热,医生硬说是肺部发炎,你有啥办法?阿盈担心死了,我躺床上受罪。唉!”他苦着脸申诉。

“小毛病,治疗几天就见好。”他安慰。

王先生直晃脑袋,唉声叹气。

柳倩盈走近点,说:“你要是好好的,我不用担心了。”

王先生频频点头。

“王先生,你是劳累过度成疾,休息几天会痊愈。”刘加明看他的体质不错,顺口编个谎言。

“是的是的。”王先生连忙称道。

柳倩盈递给刘加明一瓶矿泉水。站了片刻才离开。临走前,道:“你们聊,我去公司一下,食堂的送菜人刚刚给个电话。”

王先生看倩盈走出病房。关上门,才把视线收回来。

“阿威的父亲出走了!”他说。刘加明见他的情绪马上低落。

“为什么?”他低道。

“老两口这次吵架动真格。”他淡然一言。

刘加明不清楚,问道:“倩盈说,他家两口子吵架,你也在场。”

“是呀,哪知道第二天动真格呢?”

刘加明还是不明白,问:“动真格?”

王先生看他一脸的懵懂,补道:“两个人大打出手。阿威的母亲……女人一旦寻死寻活,哪个男人架得住折腾!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刘加明理解了。

“洪其山,原来都是和我们一起在教育战线上站队。后来,什么原因起作用不知道,他调到公社革委会。刘老师,那个年代……又是年轻人,他的胆子本来就大,师范学校毕业口才文笔方面肯定是强项。这么一弄,天天他批斗人,别人也抓他呀。政治斗争,哪分好坏人群?成王败寇的关系。当时,看上了一个上海女知青。这件事跟我说过几回,还把女知青带到我的学校让我参谋参谋。那个时候,他的前妻已经生过三个女娃娃,非要把老婆休了。洪其山就是这种无法无天的人!前妻跳河死了。后来,听说上海女知青跑掉。再后来,娶了阿威的母亲。总之,他这一生蛮轰轰烈烈,也蛮凄惨的。”他喝了一口水,停顿一下。

“时代的形势逼人!”刘加明道。

他点下头。继续说:“阿威让他奶奶惯坏了!就像其山说,他也是母亲惯坏了。其山确实罪过不轻,一嘛,父亲看不惯他,临终前大呼孔圣人,忠孝仁义信哪里去了?一命呜呼;二嘛,因为阿威吸毒,怪罪母亲,老太婆死前大呼其亡夫姓名,也是一命呜呼。你说这是什么罪孽呀?报应,绝对是报应。他以为自己做的坏事,没人看见,其实头顶的老天爷都记着呢,谁也逃避不了是么?”王先生说到难受的时候,咳嗽了起来。

“他,到底去哪?没告诉你。”刘加明问他。

王先生摆摆手,说:“阿威的母亲坚持要离婚,不离她寻死。逼的他……那天夜里拎着包到我家,跟我告别。我好歹说了一通挽留的知心话,他听不进去呀!后来,只求我帮他做件事,希望我见见你,替他向你道歉。也恳求你帮忙,教肓教育阿威做人啊!洪其山,这个人本质本性不坏!就是前些年这些经历跟后来的被人打击、被人暗算、被人排挤,顺心事儿少了,开始把对外的攻击目标转向对内的攻击目标。说白话,开始变态了。刘老师,你想想,三个闺女不来往娘家,一个儿子这个样,老婆再离婚,他不成了全世界最失败……孤家寡人了吧?所以,怎么说他也不干这等蠢事!我想,他是避一避的意思。”

王先生试探试探刘加明的反应如何,故意顿一下。接道:“我们想……也是他的意思,只是没明说就是。刘老师能不能劝劝娟娟,只要他们小两口合意,就趁这个机会搬回洪家,算是过了门的儿媳妇。依我看,洪其山再有本事,也奈何不了。况且,听说女孩有身孕了,这可不是儿戏,在外面可要吃亏的。刘老师认为我的建议如何?你也是过来人!”

刘加明深知这是洪其山的诡计,亦或是他走到今日的山穷水尽之路,唯一也是最后一条通道罢了。否则,洪家的男主人更是穷途末路了。“娟娟这孩子很懂事,虽然认我做女儿,但我不会强权于她。当然,只要她觉得幸福,我都会全力支持。”刘加明明确表态。

俩人基本上达成一致的意见,皆大欢喜。接着彼此聊聊工作、生活、以及各自的爱好,挺欢心的。这时,柳倩盈回来了。她闻见满屋子的笑声,一颗悬挂的心落地。

“你们谈得挺嗨的!时髦话,我也学会一点,临场发挥临场发挥。”倩盈凑凑热闹。

刘加明看倩盈气喘吁吁进门,觉得离开为好;再说,与王先生达成共识,也得去实践。所以,他提出告辞。

柳倩盈送他下楼。俩人踏至医院大门口,柳倩盈送客已被刘加明一而再再而三的婉言相拒。

“刘老师,有件事……我一直想问你,只是没到时候。今天,你也看到了王先生。王先生要跟我结婚,说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帮我,将来百年之后,财产留下来分一半给我……我没答应他的理由很自私。刘老师,不瞒你,我不爱他。我答应他在一起,是过去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度过难关。再者,我那个男人出走这么多年,不见踪影,杳无音讯。这么一大家子撂下,我得去扛起来。当时,真的迫于无奈。王先生他是个大好人!他也没有趁人之危时逼我就范。我承认,我和他走到今天都是自愿、情愿互相照顾……刘老师,我很矛盾,有时候很痛苦,有时候需要他安慰。我是女人,难道你不懂吗?可我……这算不算道德败坏的女人?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……我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像父辈似的男人呵护,他给我的不仅仅是爱与情,还有同龄人无法给予的温存!”

(未完待续)

顾问:朱鹰、邹开歧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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